29.02.16 — 14.03.16

雷磊
HAFF Leader

为您带来:雷磊HAFF Leader, 动画短片,2016年,55秒(预告片)

雷磊是一位多才多艺的青年艺术家,他的艺术作品包括电影、平面设计、涂鸦艺术以及音乐。几乎每年都有新作品面世,也会和一些品牌进行商业合作。在2013年的荷兰动画电影节上,他和托马斯·苏文合作的短片《照片回收》获得了非叙事类短片的最佳短片奖。

2016年的荷兰动画电影节上,雷磊的短片HAFF Leader的灵感来自于一本名叫《人体动态1700》的二手书,这本书是在八十年代用来给学画画的学生画人体素描时做参考用的。《人体动态1700》是雷磊的父亲送给他的,当时雷磊的父亲就是用这本书来练习绘画的,也是用这本书教授雷磊学习绘画。

雷磊在HAFF Leader的作品描述中是这样说的:

“我把书中的模特剪下来,放在特定的背景里,通过把这些元素放在一起去探索一种偶然的诗意与戏剧性的瞬间。并且,短片中的音轨采用的是我三岁时的录音,那是在1988年我练习小提琴的录音。通过结合图像以及来自八十年代的声音,短片呈现出一种既幽默又浪漫的氛围。”

借此2016年雷磊的新作HAFF Leader即将上线之际, Arthub将公映雷磊的另一部作品:《这不是一个可以说谎的时刻》(2013),这部作品曾参加2015年的荷兰动画电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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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映以前,Arthub 的安瑞娜采访了雷磊,了解了他的艺术创作以及未来在动画短片领域的艺术创想。

安瑞娜(安):当初是怎么想到做电影的?你对动态影像的热爱是来自于对绘画的热爱,还是单纯地对动画感兴趣而已?

雷磊(雷):我上学的时候学的是平面设计和书籍装帧设计,但我对动画一直都有兴趣。我喜欢电影、新媒体以及音乐,而动画完美地结合了这些我喜爱的事物。但是我认为,动画作为一种艺术创作媒介应该更开放,因为显然动画不只意味着“会动的画”,创作素材其实还可以包括已有的各种素材脚本和其他材料。

我认为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表达自己的思想。创作非商业性质的作品时,可以不用追求完美,不用顾虑颜色是否使用得正确,因为最最重要的是思维过程。我虽然仍在创作动画和色彩鲜艳的视频短片,但最近,调查研究在我的艺术创作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

安:在HAFF Leader的介绍中,你提到创作这部作品是希望“通过结合图像以及来自八十年代的声音,短片呈现出一种既幽默又浪漫的氛围。”,是否可以这样说,创作过程对你来说和结果同样重要?

雷:我觉得对于我早期的作品来说并不是这样的,但最近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影响我的创作方法和创作过程,比如寻找素材和对历史档案的研究等等,这些过程和因素变得越来越重要。我一直担心如何能够使用这些不同的元素和素材。

我以前的作品,比如《这个念头是爱》《这不是一个可以说谎的时刻》和《三缺一》,可以说是色彩鲜艳而清新的。但这些动画作品和清晰的、逻辑性创作过程没有关系,只是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创意而已。这些作品我都是有一个创意的洞察,然后做成一个两三分钟的短片,整个过程都是很快的,出于我讲故事的本能欲望和表达思维状态的一种需求。表达悲伤就讲一个悲伤的故事,开心的话就讲一个关于爱故事,可以说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但现在我觉得这种艺术创作过程对我来说已经不够了,不是因为不够好,而是因为我想要在我的作品中体现我的想法和创作过程中所做的研究,而不单单是想象出来的而已。所以我和托马斯·苏文*做了《照片回收》,然后最近又做了《书上的书》(Arthub之前的‘本周最佳’做过相应内容)。最终的结果能够展示出我的研究过程和创作方法,这是很重要的。

* 《照片回收》是雷磊与托马斯·苏文的视频作品,之前在OCAT上海,由Arthub策展的群展《擦肩而过》中进行过展出。

安:你所采用的素材和脚本、档案等差不多都来自八十年代,其他的作品也深受这个时期的审美影响,比如在HAFF Leader里面,你使用了1988年出版的素描练习的素材。为什么这个时期对你这么有吸引力?

雷:我对八十年代感兴趣首先是因为我是八零后,也就是说,我不光是在收集这个时期的素材,我本身也在搜索我的回忆。我所做的研究也其实是为了认识我自己,艺术创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帮助我了解我自己的背景。

我对我每部电影中的素材和元素的使用都很清楚,我现在的创作过程包括采样八十年代好玩的图像和声音素材,而不单单是纯粹的想象和创意。HAFF Leader就采用了这样的方法,非常具有逻辑性,是靠着我的回忆来驱使我创作。比如,我小时候开始学画画,我父亲教我从《人体动态1700》里面学习素描,但是我现在重新用这些素材创作新的视觉作品,充满各种可能性。

我对八十年代着迷的第二个原因是八十年代末期是中国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在九十年代的时候,中国已经打开国门,外国的影响开始在各个方面起作用。因此,八十年代的素材保留有一种浪漫而怀旧的气质的同时。设计和艺术的观念前所未有地涌入中国。在这之前,中国对西方的认知非常有限,我父亲做书籍装帧设计的,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他就想知道西方人是如何做到这么专业,但是他手头的资源非常有限。他会用手绘和剪报的方式,就像我现在做的一样,但当时,他对这些信息的渴求是很强烈的,但现实条件并不允许。

中国历史上这段时期的设计师是非常具有本地特色的,那时候他们刚刚开始受到西方的影响。我觉得那个年代的书籍非常漂亮,很现在的设计理念不同。我的素材直接从我父亲收集来的资料中获取,他不光保留了书籍和杂志,也收集录像和录音资料。我还记得我三岁的时候对着录音机背诵故事的事情,HAFF Leader中就有我三岁练习小提琴的声音素材。所以,逻辑性的创作方法加上我父亲的庞大的资料收集让我的创作有了很多可以使用的素材和灵感。

安:HAFF Leader中使用的《人体动态1700》是你父亲收集的书?你能否聊一聊这个动画短片的一些具体的创作过程?

雷:好的,《人体动态1700》是从我父亲的收藏中拿来的,他用书中的那些模特的姿势来学习绘画,我们这一代人也用这本书,但是这次我用的是我父亲从来没想过的方式来创作一个全新的故事。

里面的模特有各种姿势,比如走路、读书、坐姿、站姿等等。好像是一种对于真实生活素材的采样。在我的作品中,我使用了剪贴手法,把展示生活姿态的画面剪下来,重新构造成一个新的故事,或者说是创造了一个剧院让他们去表演。

HAFF Leader里面的盆栽也是来自八十年代的一本书,我剪下一些盆栽的图像,然后用数字方式重新剪切做成了动画。和《人体动态1700》类似,这些树代表的是自然。人们无法每天都去树林里,所以在室内放置一些盆栽,把自然的元素带到自己家里。我把这些全部拿来做采样,不同的人和树,并把他们放在一起创作一个全新的结构。

我非常喜欢法国导演戈达尔。当我创作HAFF Leader的时候,另一个在我脑海里不断出现的镜头就是戈达尔的电影《周末》。里面有一个场景是摄像机转了180度展示周围的环境,观众可以看到演员在开车,也能看到周围同时正在发生的事情,汽车着火了,路上的车祸死人等等。可能听起来有点儿奇怪,但是我想要在我自己的作品里创作一种这样类似的视角,并带来相似的感觉。

安:电影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它不光要依靠画面,还要和声音配合。把声音和画面融合在一起通常会创造出一种非常直观的体验,给观者一种强烈的情绪。很多你的作品中,声音都是李星宇负责的,你们是一起创作还是你的画面做完了之后再由他配声音呢?

雷:李星宇是我非常好的朋友,我刚毕业的时候没地方住,就去北京住在他家。两年以前我们组了一个乐队,我们一起住、一起玩、一起创作。他知道我需要什么,所以画面先做完对他来说也无所谓,我的作品比如《这个念头是爱》《这不是一个可以说谎的时刻》实际上是先有的声音,后有的画面。

大部分的作品都是没有具体的计划,在艺术创作上我们都知道彼此想要什么,对于对方的语言非常熟悉。李星宇去过很多国家采集城市和乡村中的声音素材,他创作音乐的思路和我差不多,把自然和生活中的素材剪切下来作一个新的故事。

安:你觉得你是作品里面是否给观众带来一种线性的叙述,还是说你觉得你使用的艺术媒介能够让你打破作品中可能存在的叙事性的束缚?

雷:我前面也提到了,讲故事能够让我表达我的情感,但非叙事性的作品,比如《书上的书》和《照片回收》,我会问我自己什么是实验电影?什么是实验动画?我想挑战我自己,寻找新的创作方法。我还很年轻,可以尝试很多新鲜的事物!

我参加动画电影节的时候,基本上每年都遇到相同的艺术家们。很多艺术家都是在不断地重复自己,但相反的是,我想打破我自己,我要做新的东西,用新的方法来逼我自己创新。

像我近期的一些作品一样,HAFF Leader没有叙事性,荷兰动画电影节主席的主席Gerben先生对我非常好,在创作Leader的过程中,他给了我很多自由去创作一个独特的作品,这对我非常好。我的作品《书上的书》也将在下个月的第十九届动画电影节上进行公映。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讲故事非常难,我不认为非叙事电影会比叙事电影要更难创作,我只是觉得他们不一样而已。我最近创作了15部视频作品,将来还想做长片,这和我现在做的事情完全不同,所以,为了这样的目标,讲故事的能力就非常重要了。

安:很期待你未来的作品!我觉得,创作短片能够让你不断修饰自己的创作。你是否认为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创作,精确把控故事和人物需要很强很迅速的与观众交流的能力?

雷:现在我还不知道对于短片来说什么是好。在电影节我看到的短片中,有的节奏快、有的节奏慢、有的叙事性很强、有的则很抽象。每个艺术家都有他自己的独特的创作方法。对我来说,我不会关注最后作品看起来如何,而是会去关注如何强化我的思路和能力。如果我的思路和逻辑很强,那作品就会很强,然后我还会继续思考、阅读、关注着我周围的世界。

安:在很多你之前的作品中有很一些相似的主题,比如超自然力量的攻击、超现实的外太空爱情故事等等,我们看到你的创作过程在不断提升,那这些主题还会在以后继续出现吗,还是会有别的新故事主题?

雷:这些主题非常重要,全部来自于创作时的灵感迸发,我很庆幸我有很多的原创的想法,我担心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就会消失了;我害怕会失去创新的能力。如果真的有一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死了。

但现在,我每天都会有几百个新故事在脑海里。将来如果我真的有机会做一个长片,我会把我的想法全部都放在一起讲述一个伟大的故事。我觉得灵感和创意,就像海边的贝壳,捡到美丽的贝壳是非常兴奋的,它们可遇不可求,需要我们在平凡的沙滩中仔细寻找,而我想伟大的艺术家或诗人,他们肯定不仅仅满足于捡贝壳,他们就是大海,自成一体,庞大的系统中蕴含无数的宝藏,而贝壳只是艺术家展现给世人的表象,只是他的冰山一角。所以我想,要想把故事讲好就需要格外地注意,把创新的想法做成一个成熟而强大的项目需要花费时间和思路,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还要不断地学习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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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rthub 十分感谢雷磊能够在我们的公映平台上公映自己的作品,祝福雷磊下个月在荷兰的第十九届动画电影节中收获满满!

翻译/卜生